(作者為全國政協委員、湖南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兒童文學作家)
兒童文學研究學者朱自強在專著《黃金時代的中國兒童文學》中指出,自改革開放以來的30多年間,中國兒童文學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蓬勃發展,創造了一個史無前例的“黃金時代”。少兒出版界也普遍認為,在傳統圖書出版面臨困境的大背景下,童書出版卻逆勢上揚,進入新世紀以來,中國童書出版總量和品種逐年增加,連續十多年每年以兩位數字增長,迎來了童書出版的黃金時代,而且這種增長還將持續5年至10年。
兒童文學是中國童書出版最重要的內容資源。中國的兒童文學是伴隨著五四新文學運動而誕生的。像中國現當代文學一樣,經歷了艱難曲折的發展過程,進入新世紀,確實邁入了自己的黃金時代。
在這個黃金時代里,兒童文學繼承和發展五四時期被大力倡導的“兒童本位”的思想,克服了以往“兒童文學是教育兒童的工具”這一觀念的束縛,經過向“文學性”回歸、向“兒童性”回歸,建構了新世紀的中國兒童文學。作家的創作充滿活力,思想空前活躍,寫什么、怎么寫再沒有那么多的條條框框來禁錮。每個作家可以根據自己的天賦特長、生活積累來寫作。既可以寫厚重的史詩,也可以張揚輕靈的幻想;既可以進行文學的探索和試驗,也可以追隨市場,以漫畫化、喜劇化、類型化的作品娛樂孩子。兒童文學作家們從年逾九旬的老先生到新生代作家,都可以盡情揮灑自己的才情,寫出自己的作品。
在這個黃金時代里,作家的寫作也置于全球化背景下,可以以當代最優秀的世界兒童文學為參照,只要條件合適,還有可能進行國際性合作。寫作是需要借鑒和學習的。尤其中國兒童文學,從其發軔之初,就是在安徒生、格林、王爾德等世界兒童文學大師的影響下催生的。改革開放以來,全世界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幾乎都已經被翻譯引進到了中國,在交流與學習的過程中,中國作家可以用世界性的眼光來構思和創作自己的作品。特別是近年來,一些有世界影響的童書出版社和中國童書出版企業合作,在國內建立公司,國外出版的童書,在第一時間就引進到了中國。也有越來越多中國作家的作品開始走向世界。還有些作家甚至有機會和國外的作家共同創作完成作品。比如2013年,兒童文學作家曹文軒就和巴西畫家一起推出了圖畫書《羽毛》。由天天出版社牽頭的“中外出版深度合作”項目于2010年啟動,該項目每次邀請中國和國外兩位最優秀的作家在同一題材、同一體裁之下進行創作,同時約請兩國頂級翻譯家與插圖畫家為對方國家的作品進行翻譯和配圖,最后將兩部作品裝訂成一本完整的圖書,分別以兩個國家的語言在各自國家出版發行,使同一題材、同一體裁的作品在同一本書中實現跨語種、跨國界、跨藝術形式的立體演繹。這個項目目前已經和希臘、瑞典兩國進行了合作。2015年夏天,分別由8位中國兒童文學作家和8位新加坡兒童文學作家共同創作的《獅心繪本》將在亞洲國際兒童讀物節正式發行。
兒童文學是讀者對象最為明確的文學。讀者的閱讀需求往往會影響兒童文學的繁榮和發展。隨著人們對兒童教育越來越重視,兒童文學閱讀對兒童成長的良好作用也達成了全社會的共識。兒童文學的分類也越來越細。有適合親子共讀的圖畫書,有從簡單識字向獨立閱讀過渡的橋梁書,也有適合小學階段的童年文學和適合青少年成長的少年文學。既有思想深刻、內涵豐富、藝術上乘的純文學精品,也有在商業化寫作背景下產生的文字淺顯、故事輕松的類型化作品。這些作品豐富了中國孩子的童年生活,能適應不同層次讀者的閱讀需求。
兒童文學繁榮的背后,自然也存在隱憂。這些隱憂表現在出版市場需求的巨大讓中國兒童文學呈現出僧多粥少的現狀。很多作家的寫作速度越來越快,寫作質量卻沒有得到相應的提高。年輕作家的成長速度也越來越快。許多年輕作家沒有經歷從寫作練習到雜志發表再到結集出版這樣的過程,而是一上手就寫作長篇甚至系列的作品。由于自身的生活積累不夠豐富,作品的厚重感不夠,往往缺乏打動人心的力量。
兒童文學的娛樂化傾向也明顯起來。在大量的兒童文學作品中,作家們往往回避重大的題材,甚至回避成長本身的疼痛。就讀者群來說,也集中在0~6歲的嬰幼兒和7~12歲的兒童。以13~18歲的青少年人群為讀者對象的少年文學顯得凋零。近年來這種情形愈來愈明顯。“凋敝的成長小說”“失去的少年讀者”已經成為一個不爭的事實。13~18歲是青春成長期,是一個人的社會性和人格發展時期,這一階段的青少年更需要心靈的引導、精神的激勵和文學的感動。
兒童文學的本土化和國際化也存在問題。談到中國的兒童文學,人們普遍的印象是和國外優秀的作品還存在距離。雖然如今作品豐富,作家眾多,但是還缺少能產生國際影響的優秀作家和作品。作品的民族文化特色并不明顯,文化的根扎得還不夠深。世界上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無不和每個民族自己的文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安徒生童話中無處不在的北歐風情,揚松“木民系列”的芬蘭傳說,《哈利·波特》中的英國城堡和巫師,都帶著明顯的民族文化烙印。文學是一種差異化的存在。優秀的文學作品,都強調獨特性和原創性,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
(供稿:朱靜 校對:郭彤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