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兢 (華東師范大學教授)
在未接受正式書寫教育之前，幼兒已能在閱讀圖畫書等與書面語言互動的過程中， 通過圖畫、符號和類似文字等形式進行“書寫”。幼兒這種用非正式的文字符號表達自己想法的行為，我們稱之為前書寫。從教育的角度看，引導幼兒通過圖畫、符號和類似文字等形式學習前書寫，幫助他們積累早期書寫經驗，這種教育方式被稱為“創意書寫”。研究證明，幼兒的前書寫行為能幫助他們建立早期書寫的行為習慣，加深對漢字的關注、觀察和了解，感知屬于漢字的獨特規律，同時增加對閱讀和書寫的興趣，在非正規的書寫活動中為入小學后進行有效的書面語言學習做好準備。 那么，幼兒教育工作者應如何創設有利于幼兒早期讀寫經驗形成的環境，如何在教育活動中促進他們前書寫經驗的形成呢?
一、關注幼兒生活環境中的前書寫，創造學習前書寫的機會
幼兒園語言教育的首要任務是幫助幼兒成為積極的語言運用者，讓幼兒在運用語言進行交往的過程中逐步學習理解和表達。對早期閱讀與讀寫的學習也是如此，幼兒需要通過各種活動，在真實而平常的學習與生活中積累和擴展自己的經驗。目前，許多教師比較注重自己執教的“課”，將關注點集中在專門的語言教育活動上，而教育行政和教研部門以及園長也比較注重檢查這些專門的語言教育活動的實施情況。這樣做的結果是，關注了每周不超過兩小時的語言教育，而輕視了對幼兒來說每時每刻都存在的學習運用語言的機會。這是需要引起我們重視的一個問題。
幼兒通過前書寫進行交流，意味著幼兒可以用圖畫、符號和自己認為是字的前書寫方式，表達和交流自己的想法。那么，在幼兒園的一日生活中，隱藏著哪些幼兒可以學習前書寫的機會?教師應該如何運用恰當的指導策略幫助幼兒學習前書寫呢?
1.“寫計劃”
在幼兒園一日生活中，教師要經常跟幼兒談談一日活動的計劃或重點活動的規劃，這時就是幼兒學習前書寫的機會。教師可以請幼兒思考、討論活動計劃：“我們今天要到小班去幫助弟弟妹妹們學習穿衣服，你們有什么打算，請把自己的計劃寫下來。”“明天我們要去公園春游，你們覺得可以先做什么，再做什么?請寫寫自己的春游計劃。”一張小紙片，一本小本子，幼兒可以在上面畫畫寫寫，做出計劃。
2.“寫備忘”
在準備參加一個活動或要記住一件容易忘掉的事情時，人們常常采用備忘錄或者便條等書寫提示語。幼兒園一日生活中蘊含著很多這樣的學習前書寫的機會。上海烏魯木齊南路幼兒園的教師幫助幼兒從“想要記”到學習“怎樣記”，從“不會記”到“記不全”，再從“記得來”到“看得懂”。如美美將自己“書寫”的備忘貼在姥姥的床前， 提示姥姥每天早晚打胰島素。她還特別注明早晚打針的不同劑量，得到了姥姥的夸贊。這種生活中的前書寫培養了幼兒對前書寫的興趣，有助于幼兒積極主動地建立早期書寫的關鍵經驗。
3. “寫卡片”
幼兒在學習社會交往的過程中常常會產生各種表達情感的需要。例如，
有老師和小朋友生病了，幼兒想要表達同情和慰問之意;得到老師和小朋友的幫助，幼兒想致謝;幼兒園或班級有聚會、慶典，幼兒想要邀請家人參加。這時，教師可將寫問候卡、感謝卡或邀請卡的機會讓給幼兒。這樣，幼兒就可以用前書寫的方式學習表達自己的情感，各種圖文并茂的充滿情趣的卡片就會出現。
4.“寫日記”
寫日記通常被認為是成人或識字的學生的書寫活動。但是，幼兒也有記錄和表達自己想法的愿望，而用前書寫的方式寫日記可以幫助幼兒達成這樣的目的，并獲得有關這種書寫內容和形式的經驗。
例如，一個幼兒在媽媽患癌癥去世后，得到了家人和老師的特別關注和呵護，她用寫日記的方式回顧了和媽媽一起玩的情景，反映了媽媽去世后爺爺對她的特別照顧。“我開心，爺爺也開心”是她的真心話。相信“書寫”日記還部分地起到了幫助這個大班幼兒渡過母親去世的心理適應期的作用。
其實，在幼兒的生活中，無論是在家里還是在幼兒園，都存在著大量學習用前書寫的方式表達和交流的機會。創造前書寫的教育環境， 就是為幼兒提供支持和鼓勵，吸引幼兒在與教師、同伴或他人交往的過程中，運用前書寫的方法來記錄想法、傳遞信息、表達觀點。有心的教育工作者要注意抓住有利時機，讓幼兒獲得前書寫的機會，保護幼兒運用前書寫的方式進行交往的主動性和積極性，讓他們在寬松而真實的語言運用情境中獲得有效的語言和讀寫經驗。
二、關注幼兒園主題課程中的前書寫，讓幼兒在表達主題活動中的發現時
積累前書寫經驗
整合課程將課程的各個部分、各個要素有機地組織成一個整體，體現了當代兒童學習、兒童發展、兒童教育的新觀念。在課程實踐中，從創設有利于兒童經驗成長的整體教育環境出發，幼教工作者往往通過構建主題來整合課程內容。那么，在整體性的主題課程中如何滲透前書寫教育。
當代課程知識觀有三個重要特征：理解、關聯和創生。在主題課程實踐中，尋找有關聯意義的培養幼兒前書寫行為的機會，是滲透前書寫教育的途徑。從現有的研究來看，幼兒園主題課程中的前書寫學習常常通過下列幾種方式進行。
1. 主題活動初期的調查與記錄在開展主題活動前，教師往往會讓幼兒進行一些與主題相關的調查，以便幫助幼兒獲得與主題相關的前期經驗。教師可以有意識地增加幼兒前書寫的學習機會，讓幼兒采用圖畫、符號和類似文字等形式進行調查記錄。例如，在開展有關“牙齒”主題活動之前，教師請幼兒對自己的爸爸媽媽進行調查。幼兒用畫畫的方式表現了家庭成員的牙齒的現狀，甚至反映出爸爸缺牙和自己掉牙的情況。值得我們注意的是，大班幼兒已經自然習得一些文字，對于自己能夠寫的字，諸如自己的名字或爸爸、媽媽等稱謂，他們一定會寫出來。
2.主題活動發展過程中的探索與記錄
在一個主題活動的實施過程中，幼兒會有很多機會圍繞主題內容不斷探索學習。他們觀察到一些現象時，可以將自己的發現用前書寫的方式記錄下來。這時，教師應當鼓勵幼兒積極主動地用各種圖畫、符號和圖文結合等方式來“書寫”。盡管幼兒寫的不一定是漢字，有時是數字符號，有時是點線，但這種自創的書寫正是幼兒的興趣所在。教師可以引導幼兒在同伴中對自己的前書寫進行解讀，與同伴分享。這時，我們可以發現隱藏在幼兒作品中的很多有趣的秘密。
例如，在浙江舟山警備區八一幼兒園開展的“拜訪大樹”主題活動中，教師在幼兒觀察各種樹之后，讓幼兒用前書寫的方式進行觀察記錄。幼兒 A 覺得“樹”上會結果子，因此只畫了一棵蘋果)。幼兒 B 認為木頭是由樹而來的，因此還在兩棵樹中間寫了一個“木”。她告訴教師“樹”字很難寫，但知道“樹”有“木”，就寫了木。盡管這個“木”的筆畫不正確，但是我們可以發現這個幼兒已經有了用漢字表達的意識和對漢字偏旁的敏感性。幼兒 C 覺得樹有很多種，不光有蘋果樹，還有其他樹，因此在紙上畫了很多樹來代表“樹”字。通過讓幼兒自我解讀前書寫內容，我們可以了解他們在學習中的經驗獲得狀況。
2. 主題課程生成發展中的發現與記錄
如前所述，理解、關聯和創生是不可分割的新課程知識觀。當前，在實施整合課程時，關注生成發展的課程內容與原有課程主題經驗之間的關聯程度，已成為教師與幼兒互動生成新的課程內容時不能忽略的要點。在主題課程的生成發展過程中，幼兒的前書寫活動往往成為一種推進力量。
我們可以通過案例來分析與說明這個問題。
在開展主題活動“神秘洞”時， 浙江舟山警備區八一幼兒園大班的幼兒了解了一些居住在洞里的動物，對動物居住的各種洞穴很感興趣，但是他們在生活中又沒有辦法接觸到。有一次，一組幼兒在草地上玩球時無意間發現了覓食的螞蟻，他們問老師：“螞蟻是不是居住在洞穴中呢?螞蟻的洞穴是怎樣的呢?我們可不可以去找找看?”教師給予了積極的反饋，孩子們的好奇心被激發出來了。于是，這個班開始了尋找螞蟻洞的“旅程”。在生成這個探索螞蟻洞的系列活動的過程中，教師和幼兒沿著“哪里有螞蟻洞——怎樣找到螞蟻洞——哪里的螞蟻 洞最多——螞蟻的巢穴是怎樣的”這一思路，采用了種種尋找螞蟻洞的步驟與方法。幼兒不斷地嘗試與發現，先是在盲目尋找螞蟻洞失敗后認識到只有找到螞蟻才能找到螞蟻洞;接著，用螞蟻可能喜歡的食物去觀察螞蟻是否將食物搬回家，獲得了什么食物對螞蟻有吸引力以及怎樣利用食物發現螞蟻洞的經驗;幼兒不斷嘗試并記錄，既感受失敗，也體驗點滴成功，在積累了有關哪種食物最能幫助自己發現螞蟻洞的經驗之后，他們又探討怎樣將食物放在螞蟻平時經常出沒的草叢、墻角等位置，以便更快地找到螞蟻洞。
4. 主題課程完成時的總結與記錄
一個真正整合的主題課程，是圍繞主題逐漸展開的動態的、開放性的、生成性的課程，教師和幼兒以各自的經驗、不同的思考方式參與學習，形成一個又一個情景相連的活動。在這個過程中幼兒不斷學習觀察、記錄、比較、分析事物的方法，得到想象、推理、判斷等解決問題能力的鍛煉，建立具有個體意義的學習經驗。在這樣的學習情境中，幼兒往往還要總結自己的知識經驗，而用前書寫來歸納總結的方式符合兒童大腦組織處理信息的特點。
例如，上海維多利亞浦東幼兒園開展了主題活動“城市”，在一系列探索學習有關“城市”的活動之后，教師與幼兒一起總結“什么是城市”。幼兒紛紛用前書寫的方式表達自己的認識， 在此基礎上，教師和他們一起整理和歸納對城市的了解和認識，并通過整理將幼兒的認識展示出來。應當說，在整合課程實踐中滲透前書寫學習機會，不僅有利于幼兒通過不同方式學習課程內容，同時也構造了有利于幼兒早期讀寫經驗積累的整體教育環境。
三、關注幼兒園前書寫教育活動在專門的教育活動中，幫助幼兒形成早期讀寫的核心經驗
幼兒園的早期閱讀教育包含著一些培養幼兒早期書寫能力的活動。我國幼兒園的集體教學情景使得我們的早期閱讀教育有別于其他文化情境中的早期閱讀教育，特別是有著不同于西方國家有關早期閱讀的個別化或小組化的學習要求。我們的幼兒園早期閱讀教育活動應當有計劃、有目的地促進幼兒書面語言意識和行為的萌發與成長。因此，培養幼兒前書寫行為，幫助幼兒形成早期讀寫關鍵經驗的教育活動，應當列入專門的早期閱讀教育范疇。
一般而言，教師專門設計和組織的早期閱讀教育活動可以從閱讀圖畫書入手，選擇高質量的圖畫書并將其構建成幼兒園早期閱讀教育的主要資源。教師在指導幼兒閱讀并使用口頭語言表達對于圖書內容的理解的基礎上，根據圖畫書內容尋找前書寫學習契機，因勢利導地讓幼兒進一步獲得前書寫的學習經驗，這種做法有利于幼兒園開展前書寫教育活動。在前書寫學習活動中，教師要充分考慮幼兒的學習特點，重在培養幼兒熱愛書寫并建立初步的書寫行為習慣;引導幼兒逐步感知漢字的方塊結構;不斷幫助幼兒體驗前書寫表達的快樂，讓他們逐漸提高書寫的能力和技巧。這樣，幼兒在還不能正式書寫文字的時候，就可以通過各種方式體驗前書寫表達的快樂，并知道可以用各種方式表達自己的想法。
1.創意想象的書寫
當幼兒在閱讀過程中對于某個話題有興趣而引發某種討論時，教師可以讓幼兒將自己的想法寫出來。這樣的書寫不同于一般討論記錄，需要幼兒加入自己的想象。這相當于一個小小的“命題作文”，幼兒可以用圖畫、符號和類似文字等方式表達自己的思考和想象，同時可以用口頭語言來解讀自己的前書寫內容。
例如，四川省直屬機關紅星幼兒園大班幼兒針對“我長大了要做什么”這個命題，想象自己長大后做什么工作，并且描述自己的職業或陳述自己選擇這種職業的理由。其中選擇做教師的幼兒完成的前書寫的內容是：“我長大了，我想當老師。因為我喜歡當老師，可以教小朋友們學知識。”這名幼兒用了圖畫、自創符號和同音文字來固定地替代某些文字，且能流利地講出自己書寫的內容，顯示出非常有意義的書面表達。
2.創意編構的書寫
在閱讀理解圖畫書內容的基礎上，教師可運用文學活動的教法來組織延伸活動，讓幼兒仿編或者續編故事、詩歌與散文內容，用前書寫的方式表現，并用口語進行解釋。這樣既可給予幼兒想象、創造的機會，又能鍛煉他們的前書寫能力，還可以增加他們對口頭語言與書面語言對應關系的認識。
例如，在開展《國王生病了》圖畫書閱讀活動時， 幼兒通過閱讀認識了國王的運動計劃表，理解了運動與健康的關系。教師進一步引導幼兒通過想象為國王編構新的運動計劃表， 以圖畫和文字并用的方式表現出來，以充分反 映幼兒自己的運動經驗。之后，每個幼兒根據運動計劃表給父母講述新編的 “國王生病了”的故事。
幼兒園編構文學作品的語言活動早已有之， 就故事而言，幼兒可以續編故事，也可以創編故事;就詩歌和散文而言，幼兒可以仿編詩歌，也可以仿編散文句式。教師在幼兒想象并用口頭語言編構之前， 可讓幼兒將要編構的內容“寫”下來。這樣，幼兒一方面可以從中學習前書寫經驗， 另一方面可以獲得編構文學作品的 “憑借材料”。有了這樣的“憑借材料”，幼兒編構的故事一定會有比較清晰的情節順序，有更加豐滿的人物形象。
3.創意交流的書寫
如前所述， 幼兒園早期閱讀教育活動應當有計劃、 有目的地促進幼兒書面語言意識和行為的萌發與成長。教師圍繞圖畫書閱讀開展系列活動， 往往會根據圖畫書內容將前閱讀和前書寫活動融合起來， 幫助幼兒有效形成早期讀寫的核心經驗。
例如，上海烏魯木齊南路幼兒園在開展 “點點和多咪的信”系列活動時，在幼兒理解了小狗點點和小貓多咪通信交流感情和信息的基礎上， 教師讓幼兒學習用書信方式跟同伴交流， 從而進一步培養了幼兒前書寫的興趣和能力。該幼兒園在開展《武士與龍》的圖畫書閱讀活動之后， 幼兒理解了武士與龍從比武開始，最終化干戈為玉帛，開設了“武士與龍”的餐廳的故事情節，大家非常喜歡這個美好有趣的結局。于是，幼兒討論并策劃開展有關“武士與龍”的餐廳游戲，他們運用自己的生活經驗，分組開設一系列不同風格的餐廳。在此過程中，各個小組的幼兒每天記錄自己開設餐廳的消息， 合作完成一系列“餐廳小報”并進行交流。
我們真切希望幼兒園的早期閱讀教育活動從帶領幼兒閱讀理解圖畫書入手，延伸發展有利于幼兒前書寫學習的教育契機，采用符合學前教育規律的方式組織活動，促進幼兒書面語言意識和行為的萌發與成長， 讓幼兒真正快樂閱讀、快樂成長。
